這件事有幾個意義。首先,在十七歲的時候,所有男孩都不斷強調黑長直髮有多麼夢幻。只是當時我沉浸在「膚淺的女性自主」(絕非後來在課堂上讓我肅然起敬、雌雄同體般的法國女性主義學派那種思維)當中,加上螢幕上梁詠琪的巧笑倩兮,「搭拉滴答中意他」的銀鈴歌聲裡,率性可愛的短髮,好像才是那個少女時代的標誌。
後來的十年中,我陸續碰上幾個男性,他們也都不約而同的吐露對黑長直髮的迷戀,於是,「燙髮」這件事是女人自以為是的浪漫,是一個危險的舉動。
只是當我頂著新髮型出現時,所有人(注意這裡的用詞可真是概括性極高)都紛紛讚賞(當然也可能含混著幾分客套),我狐疑的看著男孩們……
「黑長直髮太不適合你的個性了!」
瞬間我有點明白了,原來能指所衍伸的涵義不屬於我,因而這個符號與我並不相襯。黑長直髮可能適用於白衣黑裙的十七歲少女,透明的制服衫襯著粉紅色的蘋果臉還有俏嫩內衣,這一切才合理。
原來我全都弄錯了。十年前搞不清楚、十年後也是。
小我幾歲的男孩跟我炫耀他最近的豐功偉業,「欸,一九九二年的耶!」
我想如果一個人出生於張學友唱〈吻別〉的年代、當他認知生存空間的時候,捷運就是天生屬於這座城市,當他歪斜的寫下「新北市」,也覺得理所當然的時候,十年不過只是反飾品,卸下了裝備我們才認清自己皮鬆肉洩。
前塵往事成雲煙……一個冬天接著一個,我們還在回憶去年此時是個多麼暖和的冬天,這一年七年級生就要邁入三十大關。
十七歲的時候,即便寒流來襲我也還是堅持穿著水藍色的輕薄運動外套,西裝外套笨重且不合身,實在難為少女了。當時的男友傳簡訊來:「天冷了,再醜的外套也還是要穿呀!」
十年後,我用厚披肩當圍巾、羽絨外套、毛線帽包裹著早已沒有如火熱情的身軀,我開始不怕熱改怕冷,沒人提醒我也會記得保暖。
我望著街上穿著小短裙的女孩,她的男友正殷殷的幫她拍下一張張歪著頭、咬著手、嘟著唇,水亮眼睛眨著濃密長假睫毛的美麗照片。她修長筆直的雙腿僅有一層薄薄的絲襪服貼,青春就如同她流瀉的柔順的長髮,鋪天蓋地席捲而來。
她的男友要點菸怎麼也點不著,寒風吹滅了燃燒,但我終於明白原來這種俗艷的青春也能「後凋於歲寒」。
我很想按下暫停,回到十年前,去跟那個還在聽「不打擾,是我的溫柔」的小女生說,「把頭髮留長吧,真的!」
無奈我低頭瞥見路邊的紅線,抬起頭就看到禁停的交通標誌。
大人真的很無聊,對吧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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