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四城記24city ,上影集團
編劇:賈樟柯,翟永明
導演:賈樟柯
演出:陳沖,呂麗萍,趙濤,陳建斌
老賈如同多數的大陸導演一樣長於說故事,用很少的語言。這次他卻選擇了「紀錄片」的樣子,讓畫面乾乾淨淨,用語言來表述,斷斷續續,真真假假。喜歡老賈的人,多為男性觀者,老賈很會表述一種情境:男孩的青春、男孩式的傷逝。如此看來他與以軍先生頗有幾分雷同,不過老賈喜歡蔡明亮,以軍師承大春老師,我倒以為他們兩人分別拜別師傅,摩拳擦掌,在藝文武林界中青出於藍。
二十四城芙蓉花,錦官自昔稱繁華:從420到024
這個故事非常簡單,從東北遷徙到大後方成都的420軍工廠,面臨拆廠一事,而原廠址將要改建為當代現代化式的建築,於是老賈走訪過去420廠的相關人士,請他們訴說在420廠的點滴,藉由口述小歷史來回憶╱反射這個軍工廠與大時代的息息相關。
然而在這八段回憶中,老賈安插了四位演員與故事進去,與真實的回憶彼此交織,於是《二十四城記》要怎麼記?就在這種真假虛實之間閃閃躲躲,一如片頭震撼人心的那一幕:廠門大開,穿著相同服飾,分辨不出性別(更遑論長相)的「工人集團」,萬頭鑽動,賈樟柯大開慾望之門,卻又只留下一個小出口,讓所有的情緒與故事,軍工廠的華麗與頹敗,在這僅有的畫面中,緩緩道來。
在我青春說謊的日子裡:青春╱記憶、謊言╱誓言
中國導演都非常會說故事,在不同的代際裡,卻有共同的特點:豐潤的經驗史。他們擅長綰合大小歷史,將兩者用非常流暢且完整的態度、方法告訴你,即便那故事不那麼好聽或有趣。
老賈當然也不例外,但是他更善於談論一種男性青春的湧動、勃發,但又不像無賴少年,或許是頗有幾分晏幾道的味兒吧。在《二十四城記》中,老賈安插的故事多少也與傷害、背棄的青春有關。「我十九歲就當媽了」、「她隔著鐵絲網餵我冰棍」、「他們在背後叫我標準件」、「我跟我媽說我今天要在家睡」。這些混雜著虛構的貧脊青春經驗反而更真實、更直指人心,更教你明白在這生產軍火、家電的工廠的無數側面,看似服從的巨大車間中,有多少洶湧的情緒:哀慟的、欣喜的、害羞的、無奈的……
於是整部電影看似散亂,卻透過這些謊言逐漸構合出其自身的脈絡。只是老賈這次用了三代不同的女子故事去串連,可惜我最喜愛的仍是那段無疾而終的男孩初戀。
僅你逝去的一面,足以讓我榮耀一生:城市史、經濟史、人類情感史
電影最後在當代的經驗訴說中結束,賈樟柯告訴我們:「成都,僅你逝去的一面,足以讓我榮耀一生」,都市作為一的「地方」(place),其計畫、發展自然與當中生存的人們之情感關係密切。然而老賈不以進步為優先,反而是慨歎在資本擴張的時代中,不斷不斷往後退去的諸多面向。
對我而言,《二十四城記》獨到之處便在於此,除了它撥弄真假,它更將現代化後的各種經驗囊括成一同心圓,於是你可以在這當中放大╱縮小,感受到現代主義(modernism)式的反思,然而其中充滿豐富的情感,並不說教,也無救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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